第085章|?逃楚聘庄周奔梁?我丧我魏王迷道-《战国纵横:鬼谷子的局(1-15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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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惠施遂将函谷伐秦及魏惠王一病不起、数月不朝诸事略述一遍,末了叹道:“唉,在下所务所扰,尽是这些琐碎,哪似庄兄终日逍遥啊!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!”庄周详细问过魏王病情,长笑数声,“什么茶饭不思?你这大王完全是吃饱了撑出来的病,交给在下,管保他立马下榻,活蹦乱跳!”

    “啥?”惠施眼睛大睁,直看过来,“庄兄所言,可是当真?”

    “算了,算了!”庄周眼睛闭合,摆手,“还是睡我的觉,做我的梦去。什么王不王的,与庄周毫无关系!”说罢,复将身子倚在树干上,三息之间,竟就响起鼾声。

    惠施似是想到什么,忽地站起,连屁股上的草末子也没拍去,急慌慌地蹽起两腿,“嘚嘚嘚”直奔前院。

    魏惠王的病较前更重了,心神疏懒,茶饭不思,莫说是书,即使歌舞管弦,也没心情欣赏,外人更是一个也不想见。

    眼见魏王数十日不离卧榻,说话有气无力,毗人急了,请来多名御医,均没诊出毛病,只胡乱开些补药。毗人害怕有啥长短,只好禀报太子申。

    太子申正在为朝事苦恼。

    魏惠王乾纲独断已成习惯,太子申晓得自己只是名义上主政,小事尚可决断,遇到大事,则必须向父王请旨。偏巧的是,这些日来,朝中小事不见,大事却是不断:先是庞涓在函谷又起战火,奏请加兵;继而春荒加剧,多地已现灾情,朱威奏请开仓放粮,解燃眉之急;再是白虎使赵归来,奏明赵、秦并无暗通,军中传言为秦人离间;再是斥候报说,秦国来使,使臣乃秦国首位相辅张仪,来意不明;等等。

    诸事皆关紧要,太子申拿捏不定,正要进宫请旨定夺,这又得到毗人告急,真正是急火攻心,无奈之下,方才亲自上门,就诸事求教惠施,把惠施搞得心烦意乱。

    然而,庄周的信口所言一下子触发了惠施的灵感。惠施赶到前院,备车驰至王宫,扯殿下一道去御书房探望惠王。

    惠王果真就如霜打的茄子,从里到外全蔫了,毫无生气地躺在榻上,面前摆着各式山珍海味,还有几种羹汤,全都放凉了。

    惠王二目紧闭,一动不动,对殿下、惠施的拜见没有任何反应。

    “王上,”毗人在惠王耳边小声禀道,“殿下和惠相国觐见来了。”

    惠王依旧没动。

    太子申望一眼惠施,目露忧色。

    “王上,”惠施声音很轻,“惠施这来辞行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“辞行”二字,惠王打个惊战,头扭过来,眼皮一下子睁开,眨也不眨地直盯惠施。

    惠施再拜。

    “你??”惠王指向惠施的手颤动着,“辞行?”

    “正是,王上。臣这是辞行来了。”

    惠王惊怔,挣扎几下,想坐起来。毗人过去扶他,连扶几次,都没能坐直。

    惠王呼呼直喘,以胳膊肘斜撑身子,二目炯然出光,直射惠施:“快讲,爱卿何往?”

    “春天来了,有个怪人约臣郊游踏青。”

    见惠施讲出的只是郊游踏青,惠王一颗悬起来的心扑通落下,长舒一口气,庞大的身躯同时沉落,重重地砸在木榻上,眼皮复合。

    气氛略僵片刻,惠王似又想起什么,眼又睁开,盯住惠施:“什么怪人?”

    “一个目中无人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目中无人?”惠王眨下眼睛,“那??可有物否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一定是个盲人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惠施摇头,“非但不是,反倒长双千里眼,千里之外,可观秋毫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惠王哂笑,“千里之外,可观秋毫?这不可能,寡人连鼻子也不信!”

    “王上,天下之大,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。”

    “此人何在?”

    “就在臣的府中。”

    “有请他来,”惠王略略一顿,来劲了,“寡人倒想看看,此人长双什么奇眼!”

    “臣领旨。”

    惠施告退,匆匆回府,一把扯起庄周,一脸苦相:“庄兄呀,在下??大祸临头了!”

    “大祸临头?”庄周奇道,“什么大祸?”

    “欺君之罪!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“说起此罪,还与庄兄有关呢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“在下甚想与庄兄遨游春日,方才觐见王上,向王上告假,王上问在下何起此念,在下只好讲出庄兄,王上追问庄兄。也是这些日来与庄兄辩得糊涂了,在下信口吹牛,说庄兄如何有能耐,尤其是长了一双千里眼,千里之外,可观秋毫。王上兴起,当即旨令庄兄觐见,在下??这这这??这该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”庄周拍拍衣裳,指他笑道,“相国大人绕来绕去,不就是想让在下前去诊治你的主子吗?走吧,甭费口舌了!”

    二人回到客堂。细审几眼庄周的一身破烂行头,惠施摇了几下头,让家宰拿出新衣裳,却被庄周一把掼在地上,甩手出门。

    “这这这??”惠施急了,拿起衣裳紧追上来,“庄兄,入不得宫门呢。”

    “入不得就不入嘛,”庄周扭头又向后花园走去,“我还不想进去呢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。”惠施奈何他不得,只好将衣裳扔给家宰,扯庄周登车,直驰王宫。

    见与惠施同行,宫卫并未拦阻。

    二人一溜顺当地走到御书园,毗人禀报,惠王依旧侧躺于榻,旨令觐见。惠施率先趋入,拜毕,在旁边席位上坐定,却迟迟不见庄子进门。

    惠王急了,再次传旨:“宣宋人庄周!”

    毗人朗声传宣:“王上有旨,宣宋人庄周觐见!”

    庄周依旧不进。

    毗人略略一忖,走到门外,见庄周仍在那儿悠然赏景,便拱手:“先生,王上有请。”

    庄子回过神,大大咧咧地走过来,一边走,一边东瞅西看。

    毗人瞥见,眉头微皱。臣见君,按照礼仪是要趋入的,也就是小碎步快走,目不斜视,以示尊重,此人却如出入自家庭院一般。

    然而,这是惠施的客人,又是王上召请,毗人不好多讲什么,只得趋步紧跟。

    庄周走进院落,在毗人指引下直入正门。进门槛后,庄周却顿住脚步,就地站定,二目直视惠王,既不近前,也不跪拜。

    惠王自然也在盯住他看。

    候有一时,见庄周仍如钉子一般竖在那儿,惠王示意,毗人再去召请。庄周非但没有趋前,反倒就地坐下了。

    殿堂高阔,庄周站在几丈开外,惠王久卧病榻,眼力不济了,只是约略看到庄周一身褴褛,一头垢发,胡子也似从未剪过,一双破草鞋更是不堪,比当年随巢子的还要破烂。关键是他露在外面的几根脚指头,脏兮兮的不知多久没有洗过。随巢子虽然寒酸,满身补丁,却是上下整洁,而眼前此人,竟如他在街上所见乞丐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然而,此人竟是惠相国门下贵宾,且拥有千里之视,这??

    强大的反差让惠王长吸一口气,二目聚光,直射过来。

    二人对视。

    良久,惠王收回目光,微微点头:“果是高士。听惠爱卿所言,高士目力无人可及,能于千里之外分辨毫发,可有此事?”

    “确有此事,庄周天生神目。”

    “太好了。”惠王精神大振,忽地坐起,“请高士这就帮寡人看看,赵语那厮在做何事?”

    “赵语?”庄周略略一怔,显然不知此人。

    “就是赵侯。他在邯郸。”

    “邯郸离此不足千里,庄周不能视。”

    “那??熊商呢?就是楚王。”

    “楚王在郢,已出千里之外,庄周亦不能视。”

    “秦王嬴驷呢?他在咸阳。”

    “过千里矣。”

    “田因齐呢?”魏惠王抓耳挠腮一时,一拍巴掌,“就是齐王!据寡人所知,临淄离此刚好千里。”

    “是九百九十九里九,不足千里。”

    “你??”魏王大怔,手指庄周,“九百九十九里九,岂不就是千里吗?”

    “回大王的话,九百九十九里九,是九百九十九里九,不是千里。”

    “那??你所视何处?”

    “庄周所视,刚好是千里之数,多一分不成,少一分亦不成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??岂不是狡辩吗?”惠王“呼呼”喘会儿粗气,嘟哝一声,不悦地看向惠施,见惠施二目紧闭,似已睡去。

    “庄周非狡辩,大王可使人丈量千里之数,在刚好千里之处放置毫毛,一试即知。”

    这是根本无法完成的试验,惠王显然气馁了,心里却又不甘,盯住庄周又看一阵,“哈哈哈哈”爆出长笑。

    惠施睁眼,急看过去。

    “庄高士,”惠王指向庄周的一身破烂服饰,“寡人问你,你既生此神通,又何以混得这般潦倒呢?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!”庄周笑得更响,更长。

    “高士因何而笑?是寡人所言不确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不确,是大谬特谬矣。”庄周抖抖衣袖,“庄周这是贫穷呀,怎么能说是潦倒呢?胸有大欲而不得展,满腹道德而无力践行,这样的人才叫潦倒。庄周既无大欲可展,也无道德可去践行,怎么会是潦倒呢?至于衣裳破烂,履底洞穿,只是因为贫穷。庄周因何贫穷呢?是生不逢时,处境不利。大王可曾见过猿猴吗?在崇山峻岭,在悬崖峭壁,它们攀缘于高大的林木之间,往来穿梭,逍遥自在,即使善射的后羿、逢蒙再世,也奈何它们不得。然而,一旦步入荆棘丛中,它们只能谨小慎微,怵惧而过了。何以如此呢?非其筋骨不柔了,实乃处势不便,难逞其能啊!生在这昏君乱臣当道之世,庄周就如那荆棘丛中的猿猴,想不贫穷,怎么可能呢?”

    “昏君乱臣”四字,犹如当头棒喝,惠王一下子被打蒙了,待醒过神来,欲发作,想想不妥,毕竟是自己挑起话题,讽人潦倒,欲忍下,却又不甘,一双老眼珠子滴溜溜急旋几圈,缓缓击掌:“高士果是好言辞啊,来来来,近前来,让寡人好好瞧瞧你!”

    “庄周就在此处,大王欲瞧草民,可近前来。”

    “咦?”惠王两眼大瞪,紧盯庄周。

    “庄先生,”毗人看不下去了,打圆场道,“君臣之礼,该先生拜见才是!”

    “非也,非也,”庄周连连摇头,“大王为魏主,庄周为宋民,庄周赴魏,是来访友,非来拜君。惠相国乃庄周之友,携周至此,亦为访友,何来君臣之说呢?”

    庄子这般解说,倒也成立,视为朋友,也算是亲近,惠王的脸色略略柔和,见毗人仍要争执,冲他摆下手,朝庄周拱手:“好好好,不论君臣了,就论年齿吧。寡人六十有三,想必稍稍年长高士几许,能得高士近前几步否?”

    “按照周礼,尊卑礼让当以辈分,非以年齿分。你我既为友人,当以同辈相待,大王何以自尊若是呢?”

    “寡人??”惠王支吾一下,这又寻到说辞,“好好好,我们不论年齿,不以辈分,总也该论个宾主吧?你来探望寡人,寡人为主,你当为宾。这宾主之礼??”

    “敢问大王,是否一向在榻上礼宾呢?”

    “这??”惠王语塞一时,出声长叹,“唉,非寡人礼节不到,实乃寡人病魔缠身,已数十日没下此榻了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!”庄周爆出几声长笑,手指惠王,“大王谬矣!庄周观大王体康身健,何来病重之说?”

    “这这这??”惠王急了,指着旁边几案上的羹汤,“高士总该看到了吧?寡人若是体康身健,摆来诸多汤药何用?”又分别指头,指心,指四肢,“不瞒客人,这些日来,寡人头疼,心疼,四肢犯软,寝无眠,食无味,看遍疾医,没个治呀。唉??”重重摇头,“寡人真正是动不得哟!”

    “非也,非也,”庄周亦摇头,“大王身体没病,是心病了。”

    “非也,非也,”惠王连连辩白,“寡人是身病了,动不得矣!”又手捂膝盖,继而是肚子,继而这儿指指,那儿按按,“哎哟,哎哟,这身子老朽不堪,从上到下无处不痛,痛死寡人矣!”

    “大王是否经常说谎呢?”庄周紧盯他问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惠王全然忘了方才的病痛,“你说寡人说谎?君无戏言,你可问问满朝文武,你可问问惠爱卿,寡人何曾说过谎了?”

    “不瞒大王,庄周神目,不但能视千里,还能透视肉体。方才庄周已经透视大王,观大王身体无病,只有心病,大王硬说身体有病,岂不是说谎了吗?”

    庄周此言一出,不仅是惠王,即使毗人也是一震,不由自主地侧身对他,显然怕这个神人一眼看出自己的裆中尴尬。

    “这??”惠王被挤到墙角,“既如此说,敢问高士,寡人之心可有医治?”

    “是病自然有医。”

    “敬请高士为寡人诊治!”惠王拱手。

    “诊治不难,但大王必须应允庄周一事。”

    “敢问何事?”

    “在诊治之时,大王须听庄周吩咐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自然。你为寡人诊治,当是医者,寡人有疾,当是患者,天底之下,哪有患者不听医者之理?”

    “庄周这就诊治了,大王听好。”庄周坐正身子,两眼闭起,口中喃喃有词,就如楚地巫人在行巫事一般。

    房间空气凝滞,于瞬间形成一个庄严气场。

    惠王、毗人皆被这个气场震慑了。

    有顷,庄周陡然出声:“请下榻,站于榻前!”

    惠王如鬼使神差一般,出溜下病榻,站在榻前。

    “大王向前走,走向庄周这里,先迈左腿,听令,左右左??左右左??”

    几声口令叫过,惠王已到跟前,随着一声“停步”,在庄周前面稳身站定。

    庄周指向面前的砖地:“坐!”

    惠王何曾有过这般体验,如受魔咒,全然忘记地下之脏、之硬、之凉,“扑通”一声,竟在砖地上依言坐定,看得毗人两眼大睁,却出声不得。

    庄周微微睁眼,朝惠王笑笑:“大王之病已好一半,至于另一半,大王还想治否?”

    “敢问高士,另一半如何诊治?”惠王这也回过神来,看到自己竟然从榻上走到这儿,连连抱拳。

    “须靠大王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靠寡人自己?”惠王一怔,“寡人愚痴,请高士破解!”

    “要想根治,得长寿之身,大王必须忘记一事。”

    “得长寿之身?”惠王心里“扑通”一响,两眼发亮,射出欲光,倾身问道,“敢问高士,寡人须忘何事,方可得长寿之身?”

    “须忘自己是个寡人。”

    “这这这??”惠王苦笑一声,表情惶惑,“寡人怎能忘记自己是个寡人呢?”

    “大王方才不是已经忘记了吗?”庄周反问。

    “是哩!”看到自己这般走下病榻,走完这几丈,且与一个乞丐般邋遢的人坐在又脏又硬的砖块地上竟然浑然不觉,惠王这也笑了。

    “昔年庄周游历楚地,在郢遇到南郭先生,觉得他是世上第一奇人。”

    “第一奇人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大王可想听闻此人奇在何处吗?”

    “寡人??”惠王急又改口,拱手,“不不不,魏罃愿闻!”

    “此人长相与常人迥异,两耳垂肩,头上三目皆如铜铃,鼻如鹰钩,额前有独刺,长约尺许,望之若犀角,但硬而不刺,锋而不利??”庄周顿住,眼睛闭起。

    “真乃天人也!”惠王惊叹不已,脱口赞道。

    “非天人也。”庄周就如追忆往事,缓缓言道,“庄周前往拜见,初时被此人奇相异貌惊骇,定睛视他,却见他凭几而坐,仰天而嘘,形如枯木,就如这般。”

    庄周现场复演南郭先生怪状,因表演过于逼真,看得惠王两眼大睁,心弦绷得越发紧了。

    “庄周恭候良久,先生却不理不睬,无视无见。庄周急了,开口问他:‘凭几之人,状可若枯木,心难道亦如死灰了吗?’”

    “南郭先生如何作答?”

    “先生恍然归来,以独角对我,坦然应道:‘问得好呀!今日我丧我,你可知晓?’”

    “我丧我?”惠王惊问,“此言何意?”

    “先生应道:‘先说这个我吧。我是谁呢?谁又是我呢?如果没有你,没有他,何来这个我呢?天下万物,相反相成,没有彼就没有此,没有你就没有我。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?是因为冥冥之中的道吗?道又是何物呢?请看这个我吧。我为何物呢?我是数以百计的骨骼、肌肤、九窍、五脏、六腑、毛发和体液,除此之外,我还余下什么呢?难道是心吗?好吧,就是心了。心上有我,我思我在。我就是心,心就是我。然而,在这些骨骼、肌肤、九窍、五脏、六腑、毛发和体液中,我的这个心是该亲近所有呢,还是该偏好某一些呢?若是偏好某一些,我的这个心又该疏远另外的哪一些呢?如果我的这个心既能偏爱它们,又能疏远它们,它们与心的这个我又是什么关联呢?是臣属吗?若是臣属,何为君、何为臣呢?我若为君,它们为何并不完全听从我呢?我若为臣,它们为何并不完全役使我呢?它们彼此之间又是何种关联呢?是彼此平行、互生互克呢,还是互为君臣呢?如果互为君臣,它们之中,何者为君、何者为臣呢?一旦承受精气,成就形体,直到精气耗尽,有哪一个我能够忘掉其所认定的这个我呢?人生漫漫,这个我无时无刻不在与人斗,与物争,惹是生非,战斗不已,岂不悲夫?终身劳役,成功又在何处?归宿又在何处?终身劳役而不知归宿何处,这样的我岂不哀哉?这样的我即使不死,又有何益呢?心我相依,我为心生,当我的这个躯体衰竭时,我的这个心也必随之而去。心若去了,这个所谓的我又在何处呢?人生一世,难道尽皆这般茫然、这般无解吗?抑或是只有我一个人茫然、一个人无解呢??’”

    庄周以南郭先生口吻,或自问自答,或以问作答,步步递进,问问惊心,势若长虹贯日,声若天外滚雷,惠王完全被笼罩在不可挣脱的气场下,目瞪口呆,如闻神谕。

    就在惠王倾身以听、翘首以待时,庄周忽然起身,连声招呼也没打,径自出门离去。

    事发陡然,初时,惠王以为他是出恭,久未见回,方使毗人探视,竟是不见踪影。毗人询问宫人,说是他已朝宫门方向去了。

    惠王傻了,急叫惠施寻人。

    “王上,”惠施这才睁眼,拱手奏道,“庄周自在惯了,天地任我行,来去无所拘,他这一去不返,想必是把话说完了。”

    惠王又怔片刻,长吸一口气,精气神与此前迥然两异,忽地站起,大步走到庭院中,优哉游哉地晃荡几个来回,招手吩咐毗人:“去膳坊寻点吃的。寡人??不不不,”指自己,语气利索,“就是这个我,尚未丧我,它饿了!”

    毗人喜不自禁,应一声诺,屁颠屁颠地一溜烟儿小跑着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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